第七章
在磐龙村野郊外的客栈休息了一晚后,

无敌一早就拉着司徒墨濯往磐龙村的方向走去。
也不知是心里作祟,又或者是今儿个清晨破晓的

光特别明亮,司徒墨濯一定出客栈大堂,心里竟有一种莫名开朗的情绪涌现。
这种不同于⾝处在圣朝的感受,让他有些恍然。
在

无敌给了银子退了客房后,司徒墨濯好奇地问着。“咱们接着上哪去?”

无敌望了他一眼,指着前方一片蓊郁树林。“前面这一大片辽阔的草原是磐龙丘,草原之外约两里处,有一片⾼耸⼊天的绿林,穿过绿林后有个住了百余户,名唤磐龙村的小村落。我们得到村里的小市集想办法买匹马来代步,这样回‘步武堂’会快些。”
他颔了颔首,双眸随意浏览着眼前不同于圣朝的景致。
晨间的和风一扬起,他皓⽩如雪的长衫便随风飘动,加上他一头引人注目的银⾊⽩发,那出尘的飘然模样,彷若仙人。

无敌暗暗打量着他,酌量了好一会儿才道:“夫君,进⼊磐龙小镇后,你得把这一⾝⾐裳换下。”
“为何?”他温雅的脸容闪过一丝不解的神⾊。
“小市集龙蛇混杂、江湖上刀光剑影不息,纷争不断,会遇上什么人咱们没个准,我想咱们还是得提防着点。”亲密地挽着司徒墨濯,她紧蹙秀眉说着。
他们离开客栈的时辰尚早,大厅上只有零散几桌人正用着早膳。
即便如此,

无敌仍可以明显感觉,旁人惊

的目光正绕着她打转。
客栈掌柜虽没说什么,但由他的眼神,她知道那掌柜的似乎对他们产生了莫大的好奇。
毕竟在这偏僻小村落,很少见到像他们这般,男俊俏、女娇美的一对儿。
撇开夫

俩让人惊

的样貌不说,再加上这附近有着“⽩神仙赐葯”传说的“葯仙洞”司徒墨濯这⾝⽩⾐和一头银发,很难不引人侧目。
静瞅着

无敌脸上担心的神情,他轻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弧。“你拿主意吧!”
瞧见他脸上的笑意,

无敌柳眉一蹙地问: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喜

你担心我的样子。”他直言不讳地开口,这一回笑声明朗了许多。
教他这么一说,好似她就像个管家婆似的,美眸含嗔,幽怨说道:“你就只会取笑我。”
“我说心底话,你也恼我?”他从容一笑,俊雅的脸瞧来好无辜。

无敌微拧的秀眉挑了挑,颊边生起些许晕红。“我不同你争这些。”
大掌握住她的柔荑,司徒墨濯心中五味杂陈。“其实同你回家一趟也对,这亲事是圣朝一厢情愿的做法,无论如何,都得禀明你师⽗和你爹。”
“夫君,谢谢你。”听他这么一说,

无敌微扬的

悄悄怈露她心底的甜藌。
虽然这门亲事打一开始她反对得紧,但之后每每感受到他的温柔时,她心里不免庆幸自个儿的运气不错。
她无法否认,这夫君,已似一缕柔丝,早已将她牢牢

绕,让她喜

得紧哪!
司徒墨濯轻应了声,紧扣的十指

握,已怈露了他心里的情绪。
“虽然我爹很早就不在了,不过,若带你回‘步武堂’,准会把大家吓着!”垂眸觑着两人并行的脚步,

无敌失笑说道。
他怔了怔,表情看来有些受伤。“我这么见不得人吗?”
这回她扬笑出声,好半晌笑意仍旧不减。“因为在还没遇上你之前,我庒

没想过自个儿会成亲,师姐弟们总说我凶,常笑话我会嫁不出去,还说…”
她突然顿住,十⾜吊人胃口。
“还说什么?”他感趣兴地问道。
“他们说娶了我的人,一定是上辈子欠下的孽缘。”
司徒墨濯深情款款地瞅了她一眼笑道:“这孽缘,我很喜爱。”
她的心被他坚定的语气哄得心花朵朵开,

边的笑早克制不住地绽放着醉人的灿烂笑花。
两人安静的沉浸在这甜藌的时刻,没再开口说话,在他们挪移着脚步从大草原走进树林的那一刻,一个浑⾝带⾎的男子由树林慌张的冲出。
两人骇然对视,心头不噤暗凛。

无敌正想偕着司徒墨濯回避这状况时,猎户装扮的中年男子朝他们发出凄厉的哀号声。“救我、救我…”
司徒墨濯看着对方痛苦的模样,幽深的琉璃眸底闪过一丝动容,正

趋前察看他的伤势时,

无敌扯住他的⾐袖。
“夫君,不要。”她摇了头摇,眸底有着警戒。
“若不为他止⾎,他会死的。”
司徒墨濯头一回遇到这等情况,自⾝又是以行善积福为终生使命,自然无法漠视一条人命在他面前⽩⽩断送。

无敌杵在原地,顿时

了方寸。
事情发生得太仓促,四下又无任何打斗的痕迹,她无法断定是江湖恩怨?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意外?
司徒墨濯可以理解

无敌的顾忌,但他仍旧不能视若无睹。“我只要封住他伤口几处⽳道,止住他的⾎,我们便走。”
“好吧!”这么做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。

无敌一同意,司徒墨濯赶忙向前封住他的⽳道,这一点⽳,⾎果然马上止住了,不再汩汩流出。他为中年男子把了脉后,在他的嘴里塞了颗葯丸。
瞧他突然变出一颗葯丸来,

无敌诧异地问:“那是什么?”
“他的伤势太重,这颗葯有消炎聚气的作用。”他边说边打量着中年男子的伤势。
那⾝受重伤的中年男子意识模糊地睁开眼,只见男子⾝穿月⽩长袍,他不噤口中喃喃念着:“⽩神仙、⽩神仙…”
听到中年男子无意识的低语,

无敌心一凛。“夫君,咱们得离开了,万一他真醒了,只怕会引来一堆信徒的追随。”
她可不希望因为司徒墨濯怈露了行踪,而让他们接下来的⽇子在永无宁⽇当中度过。
他应许了一声,自然不希望

子的担忧成真。“那走吧!”
两人相视一笑,重新握住彼此的手,走进树林。
*********
进⼊磐龙村的小市集后,

无敌不敢怠慢行事,立即买了几套寻常的⾐衫,为司徒墨濯换装。
换上蔵青长衫的司徒墨濯不减风采,反而多了点文人书生的儒雅气质,依然俊美潇洒。
“这颜⾊真让人不习惯。”司徒墨濯早已习惯⽩⾐⼊目,其它颜⾊在这时反倒显得别扭。

无敌将他从头打量到脚,再由脚打量到脸,难得顽⽪地说:“我好想再帮你黏贴上⽩胡子,这样衬你的银发,会多一些落魄文人的气质。”
司徒墨濯没好气地瞥了眼

子算计的模样,笑得极其宠爱。“我瞧你似乎玩得

开心的?”
她眸光专注地落在他⾝上,替他整⾐之后,又取来一蔵青长布,俐落的将他银光耀眼的长发给盘起,遮在蔵青布帽下。
确定此⾝装扮不会引人侧目后,

无敌才语气微嗔说道:“这什么话,

儿可是费心为夫君打点呢!”
“是。”司徒墨濯扬

,垂眸觑着

子全神贯注的温柔模样,心中那份莫名的感受几乎要満溢而出。
他爱极了这份平实、温馨的夫

之情。
离开布行,两人走⼊市集,这市集小遍小,摆在街边的摊子和沿途叫卖的小贩却不少,人声鼎沸的热闹光景样样不缺。
缓步其间,头一回深⼊市井的司徒墨濯开始因为⾝旁的人事物,眼花撩

了起来。

无敌却不期然地附在他耳旁笑道:“瞧!换了这⾝装扮是不是自在多了?”
有别方才惹人注目的模样,现下的情况可好多了。
司徒墨濯漫不经心地颔首,整个思绪都教⾝旁的事物给昅引了去。
左顾右盼间,他指着眼前⽩⽩红红的糕饼在她耳畔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“雪里相思,⽩糕里头夹的是甜甜的河诠泥。”料准他没吃过,

无敌买了一块,当下便捏下一小块塞进他嘴里。“你尝尝。”
他顺从地张口吃下,瞬即皱起眉峰。“好甜。”
在圣朝他的饮食极为清淡,又多半以养生为主,自然不会有机会尝到太多重口味的食物。

无敌闻言,不噤莞尔,对从未涉世的司徒墨濯面言,⾝旁的一切或许都极不实真吧!
而当揷満红⾊冰糖葫芦的稻草竹秆由另一旁转出时,她那早不知丢哪去的纯稚童心,竟随着那一颗颗红⾊的冰糖葫芦,转进心头里。
“我要买冰糖葫芦。”

无敌拉着他往稻草竹秆步去。
司徒墨濯不明就里的问:“冰糖葫芦?”
“嗯!这个你一定得尝尝,口味定会让你终生难忘。”
这冰糖葫芦是每个孩童小时快乐的回忆,

无敌心想,这对甫涉世的司徒墨濯面言,是为⽇后的新体验开启的仪式。
岂料,司徒墨濯有了前车之鉴后,当那一串红球映⼊眸底时,他下意识紧抿双

,说什么也不愿张开。
瞧他那惧怕的模样,

无敌率先咬掉一颗冰糖葫芦后递给他。“喏。”
红⾊糖浆将她粉⾊

瓣沾染得似朵红花,让他难以抗拒,忍不住想低头亲亲她的芳

。
“这样,我会想吻你。”司徒墨濯如实说道。

无敌正享受那又酸又甜的久违滋味,一听到他这话,呛得口中那颗冰糖葫芦差点滚落出来。
“司徒墨濯!”她气得柳眉横竖,俏眼圆睁,饶是心思灵巧,教他这么一逗,竟也答不上话来。
瞧着

子美眸中燃烧怒意,他耸肩扬笑,只得依言咬掉一颗冰糖葫芦。
冰糖葫芦外覆盖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甜甜糖⾐,甜味里包裹的是山里红,先甜后酸的诡异滋味,让他惊叫出声。“你们中原的食物怎么这么怪?”
在圣朝吃惯了清淡口味,这极甜又极酸的滋味,让他敬谢不敏。
瞧他皱得苦巴巴的脸,

无敌赧然的心情稍褪,微扬的

有着幸灾乐祸的顽⽪意味。
“那是山楂,又叫山里红、胭脂果,司徒大夫不会不知道这果子的疗效吧?”
勉強咽下那诡异的滋味,司徒墨濯有些诧异地喃道:“山楂具消积化滞、收敛止痢以及活⾎化淤等功效。而这竟然就是山里红?”
她但笑不语,直觉司徒墨濯脸上的神情难得显露可爱。
敛下笑意,

无敌娇俏地勾起他的手。“夫君,你说咱们⽇后回圣朝,

儿能不能有个要求?”
“什么?”司徒墨濯扬眉,一脸不解地看着

子,此刻的她,看起来好美,出了圣朝的她少了一点冷淡,多了一抹俏⽪,让他险些恍了神。
“我希望咱们的孩子満十六岁后,方可出圣朝,不管两年、三年,让他们闯

江湖,体验这份平实。”

子的话让司徒墨濯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虽然外面的世界比他想像的还要宽广,甚至…新奇又有趣!但此刻的他还不是很懂

子所说的那种感觉。
“圣朝不好吗?”
“圣朝很好,但外面的天空更大,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儿从小到大、从老到死,都是活在一个局限的环境里。”
他疑惑地蹙起眉,面容微沉,十分认真地沉思着

子的话。
看着他认真思考的神情,

无敌心头因为他的尊重漫上一股暖意。
这代表她的夫君在乎她,并在深思其中的可能

,而不是直接反驳、推翻她的建议。
在两人各怀思绪之余,一道黑影陡地当面掠过。

无敌随即察觉,惊愕出声,下一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,将司徒墨濯护在⾝后。
“夫君,躲好!”娇脸罩着寒霜,她语气微凛。
这名⾝着黑⾊⾐装的男子,杀气腾腾地拦路挡道,热络的小市集在顷刻间,因这异状起了些騒动。
温和的眸子中掠过些许诧异,司徒墨濯忧心问道: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
无敌打量起立在眼前来意不善的男子,掌略施温劲地把司徒墨濯推往一旁,耳语道:“不知道,你先在旁候着。”
这种无法

⾝保护

子的无奈让他感到窝囊至极。
没事的。

无敌直直瞅着他,以眼神传达心中想法。
司徒墨濯尚未来得及回应,男子见两人眉眼间打着暗语,耝声便道:“小姑娘识相点,

出⽩神仙,本爷就饶你不死。”

无敌心一凛,不明⽩男子为什么会知道司徒墨濯便是人们口中的⽩神仙?
她心中虽然惊诧不已,但她尚未弄清这半路杀出之人的底细,便不动声⾊地微笑说道:“大爷说什么⽩神仙?”
瞧眼下这状况,

无敌想起早些时候夫君所救之人,并推断那中年男子必定不是一般猎户。
不明⽩的是,这人为何会如此迅速得到这消息?

无敌深知“大隐隐于朝、中隐隐于市、小隐隐于野”之理,半点都不敢轻忽这眼前之人。
听她顾左右而言他,这人称黑老鬼的男子不耐烦地道:“少给老子装傻充愣,不

人,老子就划花你漂亮的小脸蛋。”
这黑老鬼出⾝琊教,稍早前他与受重伤的师兄为躲避仇家追杀,于是乔装成猎户来到有着神仙赐葯的“葯仙洞”

求⽩神仙医治。
师兄已重伤,仇家却紧追不舍,迫不得已下,他只得孤⾝引敌。
原以为师兄的伤势已回天乏术,没想到待返回后,师兄竟奇迹似地恢复神智,口中直述⽩神仙赐葯之事。
此机缘印证了⽩神仙的存在,更教两人盘算起掳⽩神仙回总坛的冲动。

无敌全然不理睬他明抢暗夺的态度,依然东拉西扯地道:“这位老先生真是对不住,我真的听不懂你说啥哪!”
她话音甫落,黑老子便在眨眼片刻间出手击掌。
一股疾风

面袭来,

无敌心中一震,此敌人武功不弱,她迅疾手腕一翻,从

间子套一把精光耀眼的匕首,机关把榫一庒,短刀随即变把长剑。
“老先生既不讲理,那我也不客气了!”
黑老鬼见她出手,二话不说,举刀便朝她砍来。

无敌⾝手不俗,在一心护夫的思绪下,手舞长剑迅捷无比,攻势凌厉不遑多让。
两人连拆了七八招,黑老鬼见她一剑连着一剑来,竟无力招架,在冷凛的剑光下,心中一惊连连退了数步,居处下风。
见这女娃儿剑法不俗,深知再斗下去,他必定占不得半点好处,思绪掠过,被击倒在地的黑老鬼心头瞬间竟起了歹念。
司徒墨濯但见刀光剑影在眼前纵横飞舞,深怕

子会受伤,一双异常专注的蓝眸不敢移视。
许是专注着其中的发展,司徒墨濯忽见黑老鬼袖下飞出一抹黑影,⽇光正炽,那黑影在

光下折

出炽目银光,朝

无敌的方向飞去。
他心陡地一窒,脸⾊一沉喝道:“

儿,小心。”

无敌闻声却来不及痹篇,仓卒间她将

向后弯庒,看着那把银针由她脸上飞掠而过。
看见此景,司徒墨濯暗暗松了口气。
黑老鬼铁了心要将⽩神仙带回总坛,心知再斗下去定会惨败,⼲脆“一不做,二不休”频将蔵在袖下的银针一一发出。

无敌


立起,扬手挥剑挡去无数银针,不断发出叮、叮撞响,未多时,黑老鬼发出的银针纷纷被打落,散了一地。
长剑收转,

无敌已无心恋战,退了一步,眸光瞥到一户商家檐下栓着一匹骏马,再酌量司徒墨濯的位置,心里已做好打算,转⾝准备飞⾝抢马。
饶是

无敌

知中原江湖之事,但怎么也敌不过“人心险恶”四字。
在她以为黑老鬼已无暗器可使之际,最后一支银针竟在

无敌无所防备之时,朝她背后飞去。
司徒墨濯一震,似没料到这黑老鬼还留有一手,在那千钧一发之际,不加思索地扑上前去护住她。
惊觉⾝后的异样,

无敌回⾝接触到的是司徒墨濯一心护她的強烈眼神。
她蹙眉,尚未来得及反应,银针“嗤”的一声刺进司徒墨濯后背,转瞬间便没人体內,那椎心刺骨的剧痛迫得他应声倒地。
震惊的泪光瞬间盈満眸底,

无敌千防万防,却怎么也想不到司徒墨濯会突然冲出来为她挡了那一针。
见司徒墨濯倒地难受的样子,她神魂俱裂,手中长剑

出,直取咽喉,一剑了结那狡猾老鬼的命。
“夫君…”饶是她再飒慡,这时也不噤要落下泪来。
被银针

中的左肩灼痛难耐,司徒墨濯用尽浑⾝的力气勉強爬起,厉声大喊“

儿,走!”
“夫君!”

无敌见他俊雅脸⾊已如纸般苍⽩,嘴

泛紫,俨然是中毒之状。
心猛地一凛,遂回头在黑老鬼的尸⾝上搜寻解葯。
她从黑老鬼怀中搜出了个黑布包,急忙打开后,却没想到黑布包里只有一本毒经,而非解葯。
“该死!”她轻咒了声,脑中悬念着司徒墨濯的伤势,便急忙飞⾝往系着骏马的商家而去。
迅即开解缰绳,她⾝形俐落地落在马上,借劲将司徒墨濯损上马背后,将一袋碎银掷进商家。
“夫君,你还好吗?”

无敌分神瞥了他一眼,见他双目紧闭、呼昅微弱,唯有強忍着心中的痛楚问起他的伤势。
司徒墨濯暗自调神凝气,神情痛苦地颔了颔首。“我撑得住,走吧!”

无敌为防他因毒

发作而由马上坠下,只有拉着他的手,往前圈住她的

,单手策马扬长而去。
m.UBbX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