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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楼幻梦
 半年来,李強反复做着同一个梦。

 一道狭窄昏暗的楼梯,通往七楼。李強绷紧了神经走上七楼,已是腿酸脚软。楼是中空的。楼顶垂下一束月光,月光里,悬挂着一张吊。李強和一个女人坐在上。绳子就系在板的中轴上,像一块翻板,左右摇晃。李強就拼命地寻找平衡。李強终于摔向无底的黑暗中去。

 李強在长声的尖叫中醒来,満⾝冷汗。安然正在给花浇⽔,闻声跑过来,问,怎么了?

 李強用力地晃晃头,让自己清醒过来。李強说,没怎么,做了个噩梦。

 安然就轻轻抱住李強。安然说,乖,老公别怕哦。安然的神情像个小⺟亲。

 李強三十出头,已经是一家‮行银‬的副行长。安然美丽、温顺,是一所大学的音乐教师。这是个让人羡慕的完美组合。眼下,他们正打算要个孩子。

 李強发了会儿呆,忽然记起上午审计组要来,急忙穿⾐、洗漱,蹬上鞋子就往外走。安然追到门口,端着杯牛,強迫李強喝完。安然又伸手替李強整整领带。

 安然轻轻揭开一角窗帘,看着李強出楼门,上车。直到车子拐过街角,安然才轻轻放下帘子。安然轻叹一声,目光落在一件⽩衬⾐的领子上。一只鲜明的印,像一个醒目的恶作剧。

 开着车,李強仍处在从⾼处跌落的恐惧当中。李強拼命地想要记起梦里那个女人。可女人是没有脸的,女人的脸像一张⽩纸飘浮在空气中。

 是陈芒芒?李芳?还是韩小苗?都不像。也难怪,经历过的女人太多了,怎么记得清呢?

 李強神思恍惚,差点撞到前面的车子。

 审计组的人不苟言笑。⼲嘛搞得那么夸张?李強想。

 把账目给审计组,李強就回办公室上网。不知怎的,今天握鼠标的手有点抖。李強就索闭眼假寐。那个梦又浮上来。

 短消息响了。是⽩萍。⽩萍说,今晚,后窗的花就要开了。

 李強笑了。关于花开,是个隐语。一想起这个细肥臋的小女人,李強就浑⾝哆嗦。

 审计组锁了门,不许任何人进出。李強的心里好像突然多出只刺猬。

 安然打电话来,问,老公,今天什么⽇子?

 李強想了想,说,建军节?

 安然拖长了声音说,不——对——

 李強就翻⽇历:7月29⽇,结婚七周年纪念⽇。

 安然说,老公,晚上浪漫一下吧?烛光晚餐,老地方。

 李強莫名地想到了“七年之庠”七年前,李強用卖手表的钱,在卡尔奇西餐厅俘获了安然。那会儿多穷啊,租住在郊区。每天早上,安然还在酣睡,李強就起,小心地把破摩托车推出老远,才发动引擎去上班。晚上回家,老远就能望见安然纤小的⾝影,在窗前翘首以盼。

 李強的嘴角浮出丝笑意。七年了,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到副行长的位子上,爬楼梯一样。如果一年是一层楼,现在,该是七楼了吧?

 随着台阶升⾼,李強⾝边的女人不断增多。先是陈芒芒,接着是李芳、韩小苗,台上的演员一样更换着。直到⽩萍,这个妖娆的小女人。⽩萍开着一家公司。李強很乐意帮她,她后窗的花也经常为李強开放。

 中午,审计组拒绝了李強安排的午餐,吃自带的方便面。李強心里就很,往年可不是这样啊?

 李強昏昏沉沉地挨到下班,审计组的门仍然关着。窗外,黑云蔽空,雷声隐隐。

 李強忽然记起与子的约会,就匆忙下楼,向卡尔奇西餐厅驶去。

 半路上,短消息响了。⽩萍说,花就要开了。赏花的人怎么还不来?

 李強的眼前就跳出⽩萍挂満⽔珠的⾝体。李強犹豫了一下,掉转车头去⽩萍家。李強想,安然肯定会生气的。可一想到⽩萍‮动扭‬的细,李強就有了壮士赴死的勇气。李強索拔掉‮机手‬天线,制造出不在服务区的效果。

 李強娴纵‮硬坚‬的犁铧,深⼊热的土地。当李強息着,从飞翔的云端回到大地,⾝下的⽩萍仍在‮狂疯‬地‮动扭‬着。

 窗外,雨住风停。

 李強说,审计组来查账了。

 ⽩萍蛇一样上来,说,年年查,还不是走过场?

 李強说,这次,情况好像不妙呢。那八百万你得抓紧补回来。

 李強说,我这心里总像揣着个刺猬。

 李強的话没说完,就被两片温热的堵了回去。窗外,雷声又起。

 安然颓坐在闪着雪花的电视机前,听筒里始终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: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…

 安然是个懂事的女人。安然理解等待的含义。可是,当电视机里响起早间新闻的曲子时,安然决定不再等待。安然对着镜子小心地检查了‮肿红‬的眼睛,出门,去了李強的单位。

 李強惦记着审计组,一大早就去了单位。李強推门的手遇上了一双手铐。当安然走到‮行银‬门口时,李強正被塞进警车里。李強雪⽩的⾐领上,一个恶作剧似的印鲜亮着。

 三个月后。监狱的接待室里,安然着隆起的肚子,对⾝着囚⾐的李強说,给孩子取个名字吧。

 李強哽咽无言。

 安然说,要不,就叫李遇安吧,希望他(她)能不起贪念,随遇而安。  m.uBB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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