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如果问,江湖中的碧⽟山庄与百年书香世家的陆府有什么关系的话,那也只有在地缘关系沾上一点边,同一个城镇而已。
碧⽟山庄的人,很多。多的是从外地请来的大夫以及不请自来的江湖人,想要找机会独处,还真不容易呢。
原本,慕容迟是想夜宿陆府的,但他牵挂尚未全好的慕容刚,陆府也以守丧忌中为由,在慕容迟上完香之后,礼貌地将他们赶出门外。
这可是头一回见有人不卖他帐呢。他只好带着她,慢慢地走回这个住了两天的碧⽟山庄。
“寿儿…寿儿?”
虽是夜⾊,但从枝叶间往下觑去,可以瞧见慕容迟一⾝的⽩⾐,慢慢地往这里走来。
他美丽的脸孔在黑夜里一点也不逊⾊。原本,她是真分不出什么叫美丑,但这一路上听着别人说他貌美如女,久而久之,在她眼里,他就是美丽的了。
美丽到他的红粉知己很多。
“寿儿?可别躲了,这么晚了,你就寝时间到了,过了会打瞌睡的。”
鸣祥也常用这种口气哄她,她本来也不知这口气有何不妥之处,后来,来到这个山庄里,听见有人在笑,才知他像在哄孩子。
“唉,去哪都好,可别一人独处啊。”慕容迟微叹道,行到树下。“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在你⾝边,若你⾝边有亲密的知己就好了。”
远处有⾜音,她听得真切,知道是这山庄的人,大概是来找慕容迟的吧。他很受


,她原以为他这么弱,连点武功都不行,需要她的保护,后来一路行来,才发现他的朋友很多,多到他自称是慕容迟,就有一堆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。
“哎,糟了。”他低叫,显然也听见⾜音近⾝。他东张西望,忽地仰起睑对上她圆圆直亲的眸子。他讶道:“寿儿?你在树上做什么?”
司徒寿偏着头答道:“我在躲人。”
“躲人?”美丽的脸庞楞了一下,轻声问道:“你是在躲我?”
“是啊。我在躲你,你也在躲人吗?”
慕容迟听⾜音愈来愈近,要闪躲跑人已是不及,转了念头,低喊:“寿儿,你下来。”先闪人是很要紧,但也得带着她跑。
她摇头摇。“你上来。”
看见他脸上微露恼意,虽不知他为何而恼,但她忽地飞⾝下地,左手勾起他的

⾝往上窜去,短短刹那,他便蔵⾝在浓密的枝叶之间。
慕容迟没有想到她的⾝手这么矫捷,思及与师兄共同学武时,师兄的轻功极佳,寿儿虽不及他,但也学到八分了…八分!师兄绝不会尽数教她,她能学到八分已是了不得了。她的右手被废了,等于师兄与师⽗的武艺难再有后人,这样…
好吗?
“你皱着…”
正要说皱着脸呢,慕容迟见一名女子走近视线之內,赶紧捂住司徒寿的嘴。
厚实的树⼲并不长,能挤坐两人已经有点危险了,所幸他俩皆不算重,但慕容迟怕她掉下去,只得伸手紧紧握住她的

⾝,让她贴上自己的⾝前。
夜晚的空气十分清凉,夹带着绿叶的清新,还混和着她⾝上的味道…慕容迟微微偏过⾝,想要避开这种几乎已经习惯的味道,不料他差点掉下去;司徒寿眼明手快,紧紧抱住他。
圆圆的眼睛充満笑意,仿佛觉得这种事很好玩。很好玩吗?慕容迟知她极少跟人亲近,更别说与人玩耍过…只是这种势姿不太好吧?后而想起,既是未婚夫

,这种行为也不算唐突,只是他一向情感內敛,也还须慢慢适应。
他的眼神微微飘开,再转回时,瞧见她仍是望着他看,他的脸庞起了薄薄的晕红,在

边摆上食指。
她点点头,他才松了手,掌心敏感地感受到她

间留下余温,一时之间心跳竟有些加快。
“慕容公子?”
司徒寿偏着脸往地上瞧去,看见年轻的女子停步不前。那女子⾝上的味道像是⽩天为慕容刚看病的其中一名。
“奇怪,明明瞧见他往这方向走来啊,怎么这么快就不见踪影呢?”她自言自语着,慢慢往另一头寻去。
“她怎么不抬头呢?若是抬头了,就可以发现你啊。”司徒寿奇怪道:“每回我躲在树上,会发现我的总是义爹。他说,世上人一旦认定了某事,就难以再更改自己的想法,尤其是平凡的人,只愿看见他们所认定的事物而不愿往反方向思考。你躲在树上,对别人来说,很稀奇吗?”
慕容迟闻言,微微一笑,道:“是很稀奇。她若抬起头来,我可就完了。”
“完了?她看起来只会一点点功夫,我出手,可保你,你不会完了。”
“天下间不是每件事都得以武力来解决的。”见她有些

惑,他略加考虑了一会儿,含蓄道:“男女之间,最重你情我愿,強求来的爱情只会使人痛苦。辜姑娘的好意,我心领却无心动的感觉,寿儿,你能够了解吗?”
“心动?”
慕容迟微笑道:“家人之间是温暖∏亲情,而非心动或是爱情。”
温暖?她的确是从慕容迟⾝上得到了温暖,算不算亲情,她不清楚,只知她很眷恋这样的温暖,连义爹都不曾有给她这种感觉…那么,心动又是什么呢?
“那,你对我心动吗?”
慕容迟轻叹:“如果没有心动,你就不会是我的未婚

了。”
她闻言,心里⾼兴起来,但一想起义爹,她摇头摇,道:“奇怪,又模糊了。”
“别敲。”他及时握住她的右手。“还没尽好,你老动着它,想要让我这个大夫之名遭人聇笑吗?”见她一直头摇。他温声问道:“是哪儿模糊了?”
“是义爹。”她有点恼怒自己,道:“最近老觉得奇怪,虽然我能记得他一些话,可是他的模样儿却愈来愈不清楚了。”
“只忘了他吗?”若真能将师兄忘了,也未尝不是件好事。
“有些事,我想也想不起来…”只觉得这些⽇子的记忆较为鲜明,过去的反而遗忘得更严重。她皱起眉,轻声说道:“如果有一天,我连你跟鸣祥也忘了,怎么办呢?”
她的语气显得有些恼怒与焦急,也能明显感受到在她心里他们的重要

。慕容迟心里微热,柔声说道:“就算你忘了我与凤姑娘,我们可没有忘了你啊。”
司徒寿楞楞地看着他,小声说道:“可是,我会忘了你们对我的好啊。”她不想忘,有时却会无意间忘;她可以忘了义爹,但好怕好怕忘了他跟鸣祥。
他的俊颜抹笑,轻柔道:“你以为,只有过去能对你好,将来就不能了吗?”
“就算我忘了你,你也不会丢弃我?”
“这是当然。”他的信誓旦旦让她暂时安下心来。
她忽地说道:“这山庄的人,多。”
“你不喜

吗?”
她想了一下,摇头摇。“不知道,但,跟小荷那座⾕不一样。”
每个人因为她是他的未婚

,有空没空就抓着她说一些江湖秘闻,她完全听不懂、也没有趣兴。
“那是当然的。静⾕里的人都是女人,她们虽少涉江湖,但每⽇各人都有该做的事,所以你的伤稳了下来之后,便只差小荷来照顾你。”她还不知自己喜不喜

,只是习惯以前的清静,看来她像他一样,遇事都是慢慢决定的那一型。
难怪那一阵子待在静⾕时好像都没有看见什么人,她忖道。
“哎呀,好晚了,我困了。”司徒寿突然像想到什么,迅速地菗离他温暖的怀抱。再待下去她真会睡着的,那就不能去找慕容实⽟了。
慕容迟忽觉怀里一阵空虚,但仍温和道:“既然困了,就该休息。”声音有些沙哑。
她点点头,右手臂

进他的

间。
“你⼲什么?”
“我抱你下去啊。”她理所当然道。
“我可以自己爬下去…你右手未愈…”
“那危险,不好,而且我用臂力。”她心里莫名⾼兴,不等他再拒绝,她忽拉住树藤,一跃到空中。
“寿儿,小心!”他直觉抱住她,怕她一人掉下去。
左手臂

住树藤,右手抱住他,两人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地绕着。她发出软软的笑声,笑声在安静的夜里不显尖锐,反而融进夜⾊之中。
“我想起来了,以前我自己一个人这样玩,没人陪我,我就自己玩。”她仰起脸望着从⾼⾼的枝叶间露出的月光,仿佛回到幼年的时候。
“不管我再怎么等,鸣祥还是不会来找我玩;不管我再怎么抓每回送饭的人,他们总是不理我、不跟我说话,后来,我才发现他们不是不肯说,而是都成了哑巴。我不敢再抓了,我怕义爹生气,我怕义爹不要我,一直到最近,我才觉得不对劲,原来,不是所有人的童年都跟我一样,而是我奇怪。”她呆呆地望着上头的枝叶不停地旋转,低声地问:“义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我只是想要跟大家一样啊。”
她慢慢垂下视线,发现慕容迟的目光一直不曾移开过她的眼睛。
不管圈圈转了几回,他都没有掉开过视线。
即使问过了,她仍想寻求保证。她小声地问道:“奇怪的…真的只有我吗?”
“你是很奇怪。”慕容迟不厌其烦地沙哑重复道:“每一个人都有他奇怪的地方,也包括我。”
“你不怪,你很好。”她笑道,松了树藤,让两人缓缓落地。
淡淡的月光仍是透着茂盛的枝叶,零零落落地洒在他的脸上、⾝上,她露出椎气的表情,踞脚伸手挡在他的额面上,让散落的月光像小颗小颗的⽩球落在她的手上。
“我很少睡不着呢。我要是睡不着,半夜爬起来看见地上有月光,就拼命挡着月光,可是不管我怎么跑来跑去挡,都挡不完。”她露齿而笑。
慕容迟望着她,忽然拉下她的手。
她微愕,瞧见他的俊颜

近,在还来不及猜他要做什么时,额面已感到温温热热的,又如舂风般的温暖…她的心扑通地狠狠跳了一下,知道是他的

印在上头。
她呆呆地看着他菗离,对她温柔笑道:“以后你要玩,我陪你。”
她的

微散,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。明明他说的话并不难懂,也很正常,但为什么自己感到

口有一种异样的情愫?
“我…很像小孩子吗?”她不由自主地结巴。
“每个人都会有像小孩的时候。你的童年被剥夺了,有时候你自然会想回到童年,我陪你一块回去。”
“…你…你也会有像小孩儿的时候吗?我没见过呢。”
“当然是有。咳,你没见过,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。我若生病时,脾气会有点不好,像小孩儿,到那时你可要多担待了。”
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,眼睛却舍不得离开他的脸。他美丽的脸庞仍然带着那种

人的笑…也许,不是因为他的脸美丽,才能笑得那么好看;而是他的心很美很美,美到连她曾经是一个杀人鬼都不介意,美到连她都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人。
突然间,她瞧见他薄薄的脸⽪透着淡淡的晕红,然后又再度接近她,她睁大圆圆的眼眸,顿感他温热的

落在自己的

上,慢慢地、很慢很慢地燃烧着…
扑通一声,她的心跳得好⾼好⾼,⾼到差点她以为会从嘴间跳出来,落进他的肚腹之间。
舂风很暖,慢慢地从她的

间蔓延,包裹住她的全⾝。
她不冷了,也不寂寞了,她不想再过着以前的发呆⽇子了;她想要把脑子里的空⽩填満他,満満地,不再空虚。
想着想着,他柔柔的吻终于让她想懂了一件事,什么叫心动,她总算明⽩了。
夜过了大半,远远地响起三更天的锣声。
黑影很轻松地翻过陆府大门,无声无息地落在草地上,随即往一个方向跑去。
“喂,在这儿。”慕容实⽟在半掩的门后小声叫道,引起黑影人的注意。
黑影人拉下蒙面的黑布,正是司徒寿。
慕容实⽟小心翼翼地俯低⾝形像蚯蚓一样爬出门,等到一近她⾝,他马上低喊:“有没有人被你惊醒?”
她摇头摇。“没有。方才我经过灵堂,瞧见有不少人都在里头。”
“哼,那些都是老爷子的儿孙在那儿争家财,可以吵上几个月都不用休息。”
司徒寿闻言,想起灵堂內的确有好几个看起来很弱的人在吵架,但她说的不是那些“我瞧见还有好几个在外头烧纸钱跟守灵,打扮得像是家仆;我经过茅厕时,还看见有硬底子的在打扫。”数一数那些硬底子的…好像有十二个呢。
“我没仔细瞧过,好像是他们雇来的人,说什么老爷子生前有许多朋友,死后来祭拜的几乎踏破陆家大门,便从外头雇来些人打点这一切,让他能风风光光地走…他们不准我接近灵堂,啐,谁要接近那种秽气的地方!我几乎记不得那老头了。”
司徒寿没有仔细听他的抱怨,只觉得那几个人并非泛泛之辈。慕容迟提到这里是书香世家,有必要用到那么多功夫极好的仆人吗?
“你怎么来得这么晚?”害他差点以为她要违背承诺。
她笑得有些害臊。“因为我在跟慕容迟说话啊。”
“啊?”这么晚了,还能跟大哥说话?哼,她真可恶,竟在他不在时,对大哥伸出魔掌,当上大哥的未婚

,真呕!
“嘘,你走路太大声了。”
“我…”他

红脸,低声说道:“我腿跛啊!”“喔,我忘了。”
这种事还能忘吗?他不⾼兴地想道。还来不及说什么,他的⾝子突然腾空起来,他吓得差点心脏凸出

腔,等到被吓走的元神回到⾝体內,才发现她竟然用左手抱着自己跑。
“我…我可以自己来…”
“你走路大声会被发现。而且,你比慕容迟轻,没关系。”
什么?她连大哥都抱过?慕容实⽟咽了咽口⽔,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担心大哥的贞

了,她像拖着一个包袱似的抱着他,害得他的眼睛只能盯着地面瞧,才知她的轻功极佳,地面的草不停地在他眼下晃过,连二哥的轻功都没有她好…他有点想吐了,像第一次坐在马上,头晕脑

的。
来到了⾼墙之下,她放下他,抬头估量她必须使多少力才能抱着他飞过去。
“恶…”呕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,奇怪地望着他对着角落猛吐。
“你晚饭吃太多了吗?”她小声问道,慢慢地拍着他的背。
“对…对啊!”他死要面子地说道。对她从背后来“袭”似乎不怎么介意了。“这里的晚饭丰富得很,害我一碗接着一碗地吃,会吐是自然现象,你不要误会啊!”“喔。”她不以为意,见他站起来,又要上前抱他。
他连退数步,紧张道:“你…你又想做什么?”
“出陆府啊。大门有门房在守着,后门也是,只能从⾼墙出去,我抱你,一下就飞过去了。”
“你在说笑话吧?你是一个女人,要是轻功极好能跃过这样的⾼墙也就算了,怎么可能带着我跳过去呢?”
“我可以啊。”
谤据经验,她是不会骗人的,可是要自己再经历那种恶心的感觉,他不敢。慕容实⽟



,小声说道:“我想我还是…”
“你不要见你二哥了吗?我连他都叫醒了,他很

动地要等你过去呢。”
“真的吗?”慕容实⽟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了。从二哥受伤后,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再去见二哥,现在终于有机会了,可是、可是…
“快天亮了。”司徒寿奇怪他为何犹豫不决。她瞧了四周一眼,觉得这家子的人似乎都太弱了,连个贼进府都没有发现,能生存到现在,好奇迹啊。
慕容实⽟深昅口气,低声说道:“好,拜托你了。”他紧紧闭着眼睛。
她抄起他的

⾝,往后退了几步,忽地她跃起,第一脚先踩附近的树⾝,随即旋⾝踩上⾼墙,藉力跃上墙顶,翻⾝降落在墙外。
“好了。接下来你要我抱着你走,还是你要自己走?”她问道。
慕容实⽟惨⽩着脸上且刻张开眼望着墙外的一切,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可以逃出陆府。
“我自己走!快点!离得远远的最好。”不等她起步,也不怕她看见自己的跛行,他走得极快,却也走得很狼狈。
司徒寿跟在他⾝后,回头看了一眼陆府。第一次踏进陆府,她就不喜

里头的感觉,仿佛像是在天⽔庄一样,一点也不自由自在;她本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,但方才再踏进时,又有同样的感受。
真怪,没有武功的一家子,怎么会让她心里有些⽑⽑的?
果然是兄弟啊。
他看起来很努力地在走,可是在她的眼里,他实在慢得跟慕容迟没有两样,就算她在路边打个盹,等她醒来后照样能追得上他。
“我抱着你跑,好不好?”她好心地建议。方才带着他跑了一阵,他终于受不了,自己走。
“不要!”他

气道。
他自己走,那可要走很久呢!司徒寿忖道,忽地停下脚步,眯眼回头。
大街上,毫无人烟,街道两旁的店面早就关门,为什么她老觉得有人在跟踪?
难道是她从碧⽟山庄出来时就遭人跟了?有谁的武功这么好,竟然能一路跟着她而不被察觉?
碧⽟山庄与陆府虽同在一个城镇里,却几乎算是城头与城尾之差了,她若以轻功单回一趟,只须不到半个时辰即可,碧⽟山庄內会有人追得上她的速度吗?
她看一个人,就算瞧不着他的脸,也能从⾝形分辨他功夫大致的⾼低,山庄內虽都是慕容迟的江湖朋友,但若要硬拼,连那个长胡子的老头儿庄主也未必能伤到她,何况庄內现下大多都是聚集而来的名医大夫,几乎都是没有什么功夫的…她忖思道。
“喂!怎么不走了?你不是说还有一大段路要赶吗?”慕容实⽟站在巷口低喊。
她点点头,正要举步追上前,忽地她心里又发起⽑来,喊道:“停下!”
“啊?”慕容实⽟回过头,不知发生何事。
司徒寿跃起,在眨眼之间,在慕容实⽟还来不及看清她的⾝影之间,她便已落在他面前。
慕容实⽟本以为她要显露一手她的⾼超轻功来追上他,但听她偏着头望着巷內问道:“是谁?”
他才知原来她是发现巷间有人,所以挡…挡在他的面前。
挡?
为什么要挡?她…她不是一个杀人鬼吗?为什么要挡在自己的面前?
他心里突地一跳,不愿再深想下去。
司徒寿闻到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味道,皱起眉。“是你?”
“谁?”慕容实⽟好奇道。从她⾝后看去,虽有月光照地,但眼前并无人啊。
“我忘了他的名字,我跟慕容迟去陆府时有瞧过他。”
那天有家仆一堆,谁知她看见的是谁?慕容实⽟正要开口,突然听见

悉的声音“司徒姑娘好眼力。咱们才一面之缘,你就能记得我。”
扁听声音,慕容实⽟就知是谁,再看从

影中走出的男子,脫口:“陆飞腾。”微微安心下来。
陆飞腾虽是陆府里的一员,也瞧不起江湖人,自视颇⾼,却从不跟其他陆家人一块出言嘲笑他;就连他初到陆府时,也是仗陆飞腾的多加帮忙,才搞清一家子的关系,算是在陆家他唯一可以忍受的人。
若是陆飞腾,那还是有商量的余地。
慕容实⽟想要从她⾝后钻出去,她的⾝子却连动也不动。
“他的味道,我不喜

。”
“你在扯些什么?你喜不喜

谁的味道又关现在什么事了?我赶着去见二哥,你让我跟他说,他的人还不错,不会阻止咱们的。”
话还没有说完,司徒寿开口问道:“你早就在这里等着了?”
“不,我是瞧见实⽟跟你溜出府,我一时觉得奇怪便追出来。”陆飞腾说道。
她眯起眼,知道他在骗人。他下盘极度不稳,别说是不懂武术了,恐怕和人打上一拳也能让他飞天,能够从陆府追上她,简直是笑话了。
“陆…三堂哥,”慕容实⽟低声下气地说:“我没别的意思,只是想回去看看二哥…一下下就好了。”
“你还叫他二哥吗?”陆飞腾慢慢走近他们,有些斥责道:“你都快要认祖归宗了,还当他们是兄弟,那可不好了。”
“三堂哥,大哥跟二哥照顾我十几年了,要我突然不认他们,那是不可能的!
在我心里永远都姓慕容,永远是他们的弟弟!”
“那你何必回来认祖归宗?一辈子当那些江湖人的兄弟不就好了吗?”陆飞腾不⾼兴地说道。
他又岂是心甘情愿地回到那种臭酸世家里?慕容实⽟微恼想道,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,都没人相信!
“江湖人是搬不上台面的。陆家是百年的书香世家,既不在朝当贪官,污了陆家的名声;也不准在商场中打滚,沾染铜臭,有多少人想要跟陆家攀亲带故的,老爷子刚走,你兄长就带你来认祖归宗,不是

巧合的吗?啊,倒不如说,就算你没有这个心意,但你兄长却贪图着老爷子留下的财产吧?”
“你在胡说什么啊?”慕容实⽟失笑道。看着陆飞腾走到离他们一步远的距离停下,他道:“大哥才不是这种人呢!咱们虽然住的是木造的房子、吃穿也没像你们这么讲究,可是咱们过得可快乐了!大哥在江湖上的朋友何其多,只要他肯说他想要什么,没有人不会挖空心思为他寻来的,小小的陆府又岂会放在大哥眼里?”
“那是因为你不知陆家留下多少财产,不知人心多险恶!”陆飞腾嗤道。注意到慕容迟的未婚

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,他心想再拖下去就天亮了,若是让人发现他在半夜出来过,不免会怀疑到他⾝上…“何必再说,井底之蛙,只看得到小小的江湖,却不知江湖外的世界!”
慕容实⽟一时呆楞,心想到底谁才是井底之蛙?陆府表面都是⾼风亮节的读书人,私下却因守着那小小的陆府,久而久之心眼变小、无法容人…突然间他感

起当初他不曾在陆府生活过,不然今⽇他这个慕容实⽟可真要成了一个臭酸实⽟了。
他暗暗感谢大哥的教养,眼角看见陆飞腾忽然有了动作,微光落在他的眼瞳中,他惊吓地叫道:“小心啊!”司徒寿早就料到他会有的动作。从一开始,就觉此人遮遮掩掩,过大的袖袍一直摆在⾝侧,当他说话时最多只动左手,不敢动右手,因为他的袖中蔵着匕首。而显然他没有杀过人,不知蔵匕首的绝窍。
她原要将匕首抢下,后来才想起右手有些无力,只能反手推开他的匕首。
慕容实⽟瞧见锋利的刀面擦过她的手背,划出一道⾎口来,心跳了一下。“你…”“你们都不懂武功,打起来你一定输。”司徒寿头也不回地对慕容实⽟说道。
陆飞腾闻言,不敢置信眼前的大姑娘竟然有拳脚功夫。他以为她只是慕容迟的未婚

,与江湖无关,他才敢大着胆子做这种事…
那,接下来怎么办?原打算让他俩在此死得不明不⽩,这下子,要死的恐怕是他自己了吧?
“你不是右手被废了吗?就算你⾝怀武技,又能怎么样?”慕容实⽟脫口叫道,一时不小心将她的弱点说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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