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木桶
山墙上,一面像山峰一样尖出平凡的墙上,旧木桶挂在上面。一个很⾼的位置,像是一个时间的源头,居⾼临下地俯视我们的平常生活。
旧木桶的周⾝落満了灰尘。多少层桐油涮出的光泽被淹没在灰尘之中。也许是被经久的时光浸蚀,也许是在以往的时间里掉落。旧木桶曾经光滑如⽟的⾝子,在灰尘的包围中,不再有一点光芒。
但灰尘不会落満木桶的。灰尘在生活中只能一味地轻,它们被人们的脚步惊起,飞旋而上,它们中的大多数到达不了什么⾼度的,更不要说到达⾼⾼在上的旧木桶了。它们很快会轻轻落下,没有声息,再一次落⼊一个人的脚底板。木桶里的灰尘也是,轻薄的一层,进⼊不了木头的质地,只要微微的动静,它们都会飘出、坠落。
木桶还是一个容器,它的里面装満了幽暗的时间。它的口朝上,保持着可以装⼊的势姿。在它现在的⾼度上,什么都不能自觉地进去,包括自然的光。那些光从一个个窗口进来,在远远低于木桶的洒落。它们也到达不了木桶,它们只能在木桶的远处,怜惜地看着木桶陷⼊幽暗的境地。我的思维也在幽暗的境地里,细琐的灰尘和历史的光泽在木桶的底部汇合,被我的思考动搅,它是一个深沉的泥淖,⾼深莫测。
从一段生活里走出来,旧木桶的里面现在也盛満了记忆。它在回味,那些过去路程里的曾经辉煌,它只⾝从幽深的⽔井里提出清甜滋养一家人⽇子,它在一个个浇灌的季节把河⽔传递给一亩庄稼,它在某个冬天的深处或年关,用一桶⾖腐半桶菜油让一个节⽇过得有滋有味。功成名就之后,它的⾝体破旧不堪、千疮百孔,它退守到一个角落,盛过⾼贵的米或者面,让一家人的生活心中有数。现在,它到了⾼处,它的周⾝都是生计艰难留下的

隙,它盛不住主人要装载的东西,它从低处的劳碌里走了出来。
用旧了的木桶被吊挂了起来,它肯定还有用处。一点用处没有的木桶就不再是桶,而是木头。作为木头,它会被当作柴火,被塞⼊一个炉灶,用燃烧自⾝的方式发出热促使一顿饭菜的成

。
我坐在门口,一所低矮房子的门坎上,进退都可以的地方。

光落在我的⾝上,冬天的

光更有了

光的意义。我坐在

光里,抬头看着这样一只旧木桶。旧木桶在山墙上,土头土脑的样子,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,在农业社会中,被人们尊重到很⾼的位置。⾼悬的位置上,一切都不能落定,必然地被许多目光光顾、仰望。现在是我,像一个无知的少年,呆呆地看着一个神秘的世界,从玄妙走向虚幻,渐渐地变成了虚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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