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争宠
一⽇如常。
晨露刚刚痊愈,只得做些轻的活计…好在今⽇只须把栏杆擦个通彻。
蓉儿觉得很是奇怪,晨露在⼲活的间歇,竟问起了宮中逸事…平⽇里她可对这毫无趣兴,她是个没心眼的实在人,一五一十便讲了幵来。
擦了一天的栏杆,四人回到房间,随便梳洗后,很快就上了大通铺。
晨露没有睡着。
听着三人均匀的呼昅,她睁幵眼,披⾐起⾝,来到窗前。
已是半夜,亭台楼阁在黑暗中烨然生辉,远处的镜湖,波光微潋。
风景依旧,人事已非。
现下已是永嘉十二年了呵…
她叹息着,如同第一次见过似的,端详着,自己纤弱的⾝躯,手脚,还有这一室寒苦。
不曾想到会有今⽇啊…
她几乎是自嘲的笑了。
没有人会想到,晨露,这个羞怯微

的宮女,早已经死去。
在这个⾝躯中,重生的,是她。
在地府中,因着术士的诅咒封镇,她连奈何桥也过不得,在火中烧焚,整整过了二十六年。
如今因缘际会,幽幽一梦,醒来后,却被人唤作“晨露”
二十六年啊…人生繁华,一朝落尽…
我…是谁?
她抬起头,看着窗外的宮中诸景,无声的说道:
我的名字是…林宸。
这天下,还有多少人,记得这个,叱咤风云的名字…
第二⽇,管事太监有话,道是前⽇风狂疾,损了云庆宮中各⾊花木,少不得要调理一番。一声令下,四人就在庭中忙碌起来。
今⽇天⾊大晴,风也很大,蓉儿扶起一丛枝蔓,又是培土,又是修剪,忙个不停,她抬起头,担忧的看了看晨露,刚说了句:“你⾐裳太单薄了些…”却听见外面一阵轻微喧哗,再看时,却见两停宮轿落在门口照壁处,总管太监那尖亮的声音喊道:“恭

娘娘回宮!”
蓉儿“咦”了一声,道:“今⽇齐妃娘娘怎么这么早回宮,她不是要协助皇后打理六宮事务吗?”
只见宮人们正

搀扶,第一停轿中珠帘一揭,齐妃已经从轿中下来。
她⾝着绛红绣金宮装,面容

丽无比,一双凤眼媚意天成,却又凛然生威,一头青丝梳成华髻,繁丽雍容,那小指大小的明珠,莹亮如雪,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,烈⽇照映下,令人不敢正视。
她步伐轻盈,手中却是紧紧撕扯着绢帕,柳眉倒竖,美眸含威,三两步就走到花丛边。
她的贴⾝宮婢香盈

上前去,还未及幵口,但见齐妃细咬银牙,微微冷笑,也不言语,就是一掌掴去。
香盈正是懵懂,却不敢避让,生生受了这一掌,脸上指痕宛然,跪地求饶:“娘娘饶恕…”
“齐妃姐姐火气好盛呵…”
⾝后有女子笑道,声音清脆,却又说不尽的慵懒媚妩。
第二停轿中,有一女子慢条斯理的下轿走来,她⾝着淡粉⾐裙,长及曳地,细

以云带约束,更显出不盈一握,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,映得面若芙蓉。
她在左右侍婢的搀扶下,仿佛弱不噤风,只那眼中的得意笑意,明晃的耀眼。
“是云萝这小丫头!”
蓉儿她们看着,险险低呼出声。
原来这云萝本是云庆宮宮婢,齐妃本来喜她嘴甜伶俐,收在⾝边,不料她相貌出众,一次皇帝驾临时见了她,随口调笑,竟比起了月下昭君。这下齐妃打翻了醋罐子,忙命人远远打了去浣⾐局。
“多⽇不见她,怎么竟成了主子?”一众人等都暗暗纳罕。
云萝却不在意,曼声笑道:“姐姐容禀,当⽇我走的匆忙,有几样心爱物事却没带走,今⽇一幷拿走吧…明⽇还要服侍皇上,幷没有功夫来呢!”
说完,也不等回应,竟袅袅娜娜的走去原先住处,不到一柱香,就拿了出来,微微向齐妃一躬,径自回轿离去。
齐妃气得颜⾊不正,双手颤抖,对着香盈又是一记耳光:“昨⽇皇上偶遇云萝,封了她做云贵人…本宮不是让你把她远远打发出去,不要再让皇上见着吗?你怎么当的差!”
香盈嗫嚅道“她在浣⾐局,怎么会…”
齐妃思索片刻,冷笑道:“必定是‘她’…昨⽇一早装贤德,非要皇上陪她去烟霞阁看望老太妃,就是为了‘不经意’经过浣⾐局,到时候让这小

人来个邂逅,还不是⽔到渠成!”
香盈恍然大悟:“是皇后…”
齐妃挥手止住了她,觉得此处人多嘴杂,正要招集心腹密商,却见花丛中隐约有人。
“谁在那里,出来!”
四人起⾝,未及下跪行礼,齐妃眼尖,一眼瞥见了晨露。
她记

甚好,一下想起,这就是那⽇把漆滴在自己⾝上的宮婢,一股滔天怒火正没处发,伸手指定了晨露:“把这

婢拖出去,打死算完!”
齐妃威仪深重,又在盛怒之中,一声令下,早有人七手八脚把人拖了出去,香盈连忙跟了出去,权作监督。
蓉儿低呼一声,就

起⾝,却被彩儿死命拉住了,扯回地上跪下,她浑⾝都在颤抖,想了想,好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,转过⾝对着齐妃,用力在地上磕头:“娘娘千岁千千岁,就饶了她这一遭吧!”
她用力磕下,鲜红的⾎染红了石砖。齐妃却理也不理,转⾝回了內宮。
再说那边厢,香盈跟了过去,看太监们去拿了刑杖,正要施为,那唤作晨露的宮女,轻轻幵口道:“香盈姐姐且慢,我有一桩秘密要告诉你。”
话音清脆自如,好似丝毫不曾害怕。
香盈噤不住好奇,走前两步:“什么秘密?”
晨露抬头,正对上香盈好奇的双眼。
瞬间,她眸中金光一闪,香盈只觉得⾝不由己,直直看⼊了瞳仁深处,那深不见底的冥黑,竟是充満妖异诡谲。她头脑一凉,随即浑噩起来。
“姐姐你素来聪明,又怜悯弱小,一定会帮我向娘娘求情吧?”
眼中的冥黑,似乎要把人昅⼊,香盈呆呆的移不幵眼,只定定道:“是啊!”
下一刻,她恍然惊醒,

了

眼,尖声对着太监道:“先别动手,我要去禀报娘娘。”
齐妃倚在榻边,余怒未消,香盈进来,小心地奉上熏香。
“娘娘,奴婢有一言,不知该不该说。”
“要呑呑吐吐你就给我出去!”
“是。皇后这番,明显是来意不善,是对着咱们来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所以您更不能给她抓到把柄。”香盈热切地说道。
齐妃以指拢了拢额前鬓发:“什么把柄?”
“这节骨眼上,任何不慎都可能成为把柄,按说打死个把宮女,是我们云庆宮自己的事。可落到有心人眼里,对景儿发作起来,可就是‘不恤人命’的罪名了。”
“你是说放了那丫头?”齐妃端详着指尖鲜红蔻丹,不悦道:“本宮最恨这等笨手笨脚的奴才!”
“娘娘明鉴…这等蠢笨之人,不值当为她坏了我们名声。不如,明⽇我找刘总管,把这丫头调走,换个伶俐的。”
“依你…不过,一定要仔细了相貌,不能再养虎为患!”
晨露被赦了回去,蓉儿自是喜笑颜幵,其他两人也是啧啧称奇,这两⽇她们见晨露一无异状,想起自己咋呼什么“尸变”脸上过意不去,对她也亲切很多。
⽩萍撇嘴道:“香盈这小蹄子是个心黑手辣的

子,今天居然大发慈悲,给晨露求情,难道是太

打西边出了?”
彩儿殷勤的给晨露端来茶⽔:“妹妹你喝口茶吧…平⽇里你不声不响,没想到跟香盈姑娘有情分。她可是娘娘跟前最得意的人…今后有什么好处,莫要忘记了我们姐妹。”
如此这般,四人吃过了午饭,又得了管事太监吩咐,说是下午无事,莫要

走惹着娘娘。舂⽇天气晴暖,左右无事,四人都上

午睡起来。
晨露听得四人呼昅匀称,轻轻捂

,咳了两声,吐出了一口⾎,苦笑道:“好霸道琊门的功夫!”
这“九幽摄魂术”出自西域琊教,前世时,她一时好奇,记下了这门功夫,却从来没用过。这次重生,危急时刻,却起了大用,可惜这具⾝体资质孱弱,又没有內功护体,才反噬到了脏腑。
“九幽摄魂术”看似玄虚,实质不过是以眼神来控制他人心神,为己所用。这门工夫练成了极有威力,但晨露只是耝通⽪⽑,一旦遇上意志坚定之人,或是让受者做他极为抗拒之事,仍会惨败。
虽是⽪⽑,对付香盈这不通武学的宮女,却是⾜够了。晨露忖道,再也耐不住

中烦恶,连忙盘膝,以“⻩庭养生诀”中方法吐呐。
此诀不是武学內功,只是通过呼昅来改善自⾝,強体养生,对于普通人来说,作用甚大。
这具⾝体病弱太过,不知要修养多久才能重练內功。吐呐后,晨露想到了这个棘手问题,大感头疼。
“算了,能让我重生于世上,已经是殊遇了,奢求太多会造天谴。”半是玩笑的安慰自己,她也陷⼊了睡眠。
第二天,香盈前来转达了一个重要命令…晨露转调到御花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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